（永灰）YELLOW
1
灰羽尽可能轻盈地踱着步，从偌大的走廊划过。暗中，像一道无声的水痕。
是时候了。
他按了按衣袋里的硬物，带着金属的坚硬触感。他安下心来。
希望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。今晚，他将亲手杀了自己的“父亲”。
异常要从一个月之前说起。深夜，废弃的地下室里传来“咔哒”的声响，像是有人在走动。父亲扛起一步猎枪，回头向灰羽笑道：“我且去看看。”
笑容在夜里显得变幻莫测。
就像是他早已预谋一样。
等到父亲从地下室里出来，他带着一脸血。
血迹到了第二天才洗掉。但自从那时开始，他变得喜怒无常。就像是…有人替代了他一样。灰羽常常怀疑。他问过所有兄长，但他们只是笑，笑他多心了。
灰羽屏住呼吸，推开了地下室的门。一个黑影一闪而过。
他下意识从衣袋里掏出散弹枪，对焦，上膛。神经绷紧于一线。
“啪啪啪”掌声响起，在空荡的地下室中。他的父亲，和一个陌生人走了出来。
“灰羽，你很不错。”父亲笑道，“我和我好友设了一个局，就是为了测试在所有孩子当中，谁能看出我，被‘替代’了。”
“作为奖励，灰羽，我会带你去一个舞会。那里有你未来的合作伙伴，永乐。”
“…好。”灰羽微微低头，望向手中紧握的散弹枪。
在暗中，金黄色的手柄正微微发光。
yellow。
这一年，他十六岁。
2
舞会。
灯光似乎是被特意设置成昏黄的，庭院里琴声悠扬，舞伴们相伴着滑入舞池。灰羽无事可干，从甜点桌上顺手捞走一圈小点心，斜倚在沙发上。
“没想到你还喜欢吃甜点。”一个声音笑道。
灰羽抬头，“吃吗，橘子味的。”他抛出一粒橘黄色的糖果。
“谢谢。”对方礼貌地笑笑，高鼻梁，线条清爽的侧脸，是灰羽对他的第一印象。“蒙承关照，我叫永乐。来跳支舞么？”
永乐伸出手去。一时想不出怎么拒绝，灰羽起身滑进他的臂弯里，
“荣幸之至。”
对于跳舞这事，灰羽一向不是很熟练，永乐却很擅长的样子。随着鼓点清脆，鞋跟在舞池中央声声叩响。尽管努力顺着他的节奏，灰羽还是无意识地踩到永乐的脚背。
“……抱歉。”灰羽与他侧身而过，小声在他耳畔说道。
“无妨。”永乐扶住他的腰向后仰去，显得不以为意。
看着自己笨拙的样子，感觉对方甚至…还蛮享受的？
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在脑内出现。灰羽眼角带着笑意，目光倒与他兵戈相见。
舞会临近尾声，橙黄色的灯光暗淡下来。
灰羽在永乐身侧，无声地叹了口气。时间…过的也太快了些。
当然，在他低下头的那一刻，没有注意到永乐从衣袋里取出了一片琉璃镜。
“给，送你的眼镜。”永乐微微一笑。
灰羽接过，在手中把玩着。这眼镜造价不菲。
镜框是鎏金的，戴在左眼上闪烁出细微而明亮的光芒。透过琉璃，他望向对方的眼神也不自觉地被金色晕染开，变得柔和起来。
“谢谢。”他轻声说，“我很喜欢。”
“金色镜框，我想你会喜欢。”永乐报以上扬的嘴角。他低下头，望着永乐在镜片中的倒影，如一片琥珀色的湖水，深不见底。
“希望在未来，我们合作愉快。”
3
合作任务的时间定在黄昏。透过琉璃镜，灰羽眼前的天际显得愈发渺远。火烧云横过苍穹，晕染出一片豪侈的深红与淡金。遥遥望去，一切众生染上了昏黄色。
时间就此定格。
灰羽握紧掌中的散弹枪，枪柄微微泛着金色光芒。
谁知道一个见惯了铁血的人，钟爱的颜色却是金色呢。那是光的颜色。
像他现在的处境，心向光明，却潜行与黑暗。
“走了。”传来永乐的声音。
“嗯。”他收回思绪，乖顺地跟随在那人身后，像只驯顺的布偶猫。这回委托人安排的任务有些棘手呢。
破窗而入，随着尖利的玻璃碎裂声响，灰羽轻松地耸耸肩，拍开身上的尘土。“永乐。”一声轻唤，对方已然了然于心。
“好的，小少爷。”
永乐毫不犹豫地开了枪。
缓缓地放下枪口，人质已倒在了血泊中。永乐挑眉。就连他自己也惊讶，为何第一次合作时，双方就已如此默契。
“任务完成了呢。”灰羽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，贴在他肩上，手指有意无意地抓着他的一片衣角。
“嗯，”他笑笑，“走吧，带你去吃晚餐。”
黄昏之时的街道，二人随意找了张露天的桌子坐下。遮阳伞还悬在头顶，有意无意地遮着许些光。
“欸，医生，不是说好了点巧克力奶的吗？”啜了一小口饮料，冲对面人不满的抱怨道。
“今天喝的已经够多了。”永乐半是无奈半是想笑。真是难哄。
“柠檬茶如何？”永乐将一个玻璃杯推到他面前，满意地看着他伏在桌上，轻咬着吸管喝起了茶。夕阳里，柠檬茶染上了淡淡的金红，人面也是一样。
“欸医生，你有喜欢的人吗？”灰羽突然开口。
永乐看着被黄昏染上一层捉摸不透气息的脸，笑着反问，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玩笑而已，医生，别当真。”仿佛从他眼里窥探到什么信息，对方竟安下心来，舒服的窝在椅子里喝起了柠檬茶。
4
时光如水，二人的合作关系也一直延续了下去。灰羽常常拉着永乐看日落，却再也没有提过相同的问题。
一起合作，跨越白天，穿过黑夜，以朋友的方式。
直到那一日的到来。
灰羽照例在窗边擦拭他的散弹枪，看着夕阳余晖洒在街道上，他缓缓抬起头。熟悉的身影正从街角走来。
他站起身，跑到他的身边，站定，微笑着面对他。
“医生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呀…”
永乐垂下头，怀中的一束黄玫瑰露了出来。
“你知道，我想离你更进一步。”
走进你的怀里。
灰羽踮起脚尖，冰凉的唇瓣相触，永乐舔开他的齿缝。
“我亦有此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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